宠儿无度
后书篇（九）
众生百态，远不是一眼能看尽的。
脱去华服，换了粗布料子罩在外头，小徒弟给养的太金贵，露在外头的手腕颈项被粗布磨的红肿破皮，他师一时出了神没瞧见，谁知道他竟也强忍着不曾说。
还是那先生牵了小徒弟的手，袖口滑落了些才瞧见，魏白瞪他一眼，看他抿唇小心忍痛的样子也舍不得再说他什么，叹口气，在帕子上撒了些药粉轻轻裹在伤处。
不打眼的青色马车从后门驶出，压着清晨薄露穿过了许多条街，离那朱红宫墙渐远，而乱哄哄的人声和烟火气渐浓。
苏寄雪忍不住掀了帘子往外看，却被他师敲了下额角笑他是大姑娘做派，下车前被强按着戴了个木质的狐狸面具，小公子嘟嘴不愿，但抗议无效，那先生摸摸他的头“小心些，外面都是些腌臜货色，见不得好东西。”
少年玩心正重，苏寄雪敷衍的应了一声，等他师松了手，也不等人来扶，飞快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。
留那先生一人无奈摇头轻叹。
长街繁华，人来人往如潮，叫卖声不绝于耳，苏寄雪虽觉得新奇但本性挑剔，多少小玩意也没哄得他松了指缝。魏白也就一路笑吟吟的跟着，任他顽闹，只把目光死死锁在他身上，不肯移开一点。
直到他玩的累了，他师才不紧不慢的踱到他身边“疯够了？”看人低头呐呐不语，抬手擦擦他鬓角的汗“多大的人了，还跟个孩子一样，德行。”
见他还不说话，于是转了话头“早上也没见你吃什么，饿了没？别只当年轻什么都不在乎，往后自然有你受的。”
苏寄雪轻轻摇头，此时轻车简行，微服私访，少年心上还有几分新鲜劲未散，于是央了他师避开常去的几家，就近挑了家酒楼，点了时令瓜果并招牌菜，摆了满满一桌子。
魏白多花了些银子，两人坐到了临窗的位置，等上菜的功夫，外头总断断续续的有喧嚣声响，偏又不成句子，小公子侧耳听了半晌，于是像他师问了一句。
魏白往窗外看了眼，有人卖身葬父，跪在地上，被团团围在中间打量，四处磕头，卑躬屈膝，像个/畜/生。
他信手阖了窗子，对上小徒弟晶亮的眼，温柔的轻笑笑“没什么，有只猴子在底下，现在还觉得吵吗？”
苏寄雪轻皱了眉头，不满街上的繁华都被这扇窗子阻隔在外，正欲开口，耳边便传来小二的上菜声：“得嘞客官，菜齐了您吃好喝好。”
浓重的市井气，小公子觉得新鲜，又着实饿了，安静垂头吃饭。
魏白淡笑，却不动筷，托腮看着，只觉得自家小徒弟实在无处不可爱，狐狸面具做工精致，活灵活现的挡住半张脸，偏他此时两颊又塞鼓鼓的，微微皱着鼻头，像只真正的小狐狸。
没有旁人，吃东西都不顾及礼节，蹭的嘴角都是酱汁，魏白拿出帕子给他擦嘴，状似不经意的问他接下来想再去哪看看。
苏寄雪兴致上来哪里都想去，正想着耳尖的听到邻桌说昨天哪个赌场又蒙了几个外地傻小子，于是想也没想的说：“赌场！”少年眼里闪亮全是好奇。
魏白听这两个字时狠狠一皱眉，眉间温柔倏而变的冷淡，虽没开口，可苏寄雪已从他老师脸上看出来否决之意，识时务者为俊杰，苏寄雪轻轻缩了下脖子就要改口。
“那便依你”他师深深看他一眼如此说道。
苏寄雪瞪大了眼，不敢置信，又怕他老师反悔，放下手中碗筷就去拉魏白衣角，惹得他老师好大一个白眼，毛毛躁躁的，什么样子。
白日里的赌场并不算人多，饶是这样苏寄雪也被人挤的踉跄了好几下，他师一时也拉不住，原本就系的并不牢固的面具，就在这随着人潮东摇西晃中从小公子脸上倏然掉落，皎洁面容恍若黑暗中明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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