宠儿无度
自己看大的孩子自己疼，魏白也不忍再逗他了，伸手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串佛珠来在掌心轻轻摩挲，苏寄雪瞥见了，忙低眉敛目，知道这佛珠的主人对他师意义非凡。
“慧园大师仙逝前给我批过命，我虽不信鬼神，但慧园大师的确件件都算的准，世人称他活佛也不是空穴来风。”魏白抓着孩子一只手把佛珠往他腕子上带“开过光的，说是能保平安，虽然神佛不可信，但总也求个心安。”
他目光温软，里面是溢满了爱子之心，若能护这孩子安全，姑且信上神佛一遭又如何。
佛珠非石非玉，触手温凉，因为常被把玩，雕文都磨损了许多，无论怎么看都是件过于朴素的首饰，但苏寄雪心里却很欢喜，只想一辈子都不要拿下来才好。
“阿雪，慧园大师说我子嗣单薄，只有一个孩子与我情同父子，你可明白了？”魏白笑着点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，然后眼看着面前的孩子眼眶一点点变红，连珍而重之握着佛珠的手都僵住了，吸了口气半晌才憋出一句来“是，阿雪明白，您……打算什么时候接小师弟回来，阿雪自会回避，定，定不会，冲撞了去。”
人虽低了头去，但话到后面声音里的哽咽根本藏不住，魏白也着实没想到，他平日看起来顶顶聪明的小徒弟今儿偏偏一个劲的犯傻，话都点到这份上还看不透，果然随了他亲爹，生了个榆木脑袋。
“你哪来什么的弟弟。”魏白忍无可忍的拍了一下眼前漂亮的榆木脑袋“老子有没有孩子自己不清楚，还要你去查这几十年前的旧案？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的养大你一个还不够，还非再找个弟弟甩给我。”
“全随了你爹的榆木脑袋，我可没你这么蠢的儿子。”
“没有……弟弟？”苏寄雪惊讶的抬起头来，魏白注意到小徒弟眼圈发红，简直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。
“阿雪会待弟弟好的，老师……”男人一瞬的沉默让苏寄雪慌了神，他拽着男人的一只衣袖轻轻撒娇，转而又想到以后老师的臂膀就不会只拥抱自己，吸吸鼻子瞬时委屈的几乎掉下泪来。
“你心里我就糊涂成这样，自己骨血流落在外都不清楚？”心知逗的有些过了，魏白敛了话风，沉下脸道“是谁乱嚼舌根，什么真的假的都敢往你耳朵里传。”
“是阿雪多心，并不干旁人的事，请您……别再追究了。”小徒弟没骨头一样的赖在他身上“阿雪一听了弟弟的消息就乱了心神，即替您高兴，又觉得心里酸溜溜的难过。”
孩子羞赧的笑了笑“对不起，阿雪骗了您，我心里其实是呷醋的，只是不敢跟您说，怕您觉得我肚量小容不得人。”话到这里顿了顿，又连忙补充道“但老师若真有了孩子，阿雪只会高兴老师后继有人，绝不敢委屈的。”
“不委屈？眼睛都红了还不委屈。”魏白调笑一句，苏寄雪讪讪的扭过头去，不搭话了“又不高兴了？你这性子放外头不知道得挨多少戒尺，都是你爹惯的你，好好一个男孩子，养的越发娇气了。”
“老师。”孩子讨饶一样的拉长的音调唤他，吃准了他会心软，魏白笑一笑放过了他“好好好，不提这个了，时候也不早了，你去唤人传饭，有什么想吃的一并交代了下人就是，一会儿多少吃一点。”
传膳的事随便交代一个下人就是了，苏寄雪知道魏白是有意支开他，于是微微弯腰行了一礼，转身去外间了。
魏白目送小徒弟身影消失在门后，眼里的慈爱与宠溺一点点冷了下来，他抬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束发，食指轻敲了敲桌面，角落里悄无声息的落下一道黑影“去查，我儿身边留不得那些脏的臭的。”
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，魏白低头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人，他已经老了，眼角爬上了醒目的皱纹，乌发里的银丝也几乎遮掩不住。
活到他这个年纪，就算真有孩子，也不可能再向对阿雪一样悉心教养了，他视苏寄雪如子，早决定了把身后的一切都交给他的阿雪，只是少年心思敏感，能不节外生枝最好。
他慢条斯理的抹去了衣裳上的褶皱，不再年轻的眉眼里透出一如既往的理智果决，晨光从窗外漏出一点，有那么一瞬，铜镜里依稀映出几十年前那个初入朝廷的状元郎的意气风发。
而后所有冰冷的情绪在看到门后人的一瞬间全化为了一腔春水，他伸手亲昵他的摸摸他的脸颊“怎么等在门外，也不嫌冷，先去吃点东西，吃完了去书房等我，为师也有些话要对你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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