宠儿无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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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霄一觉醒来，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。
一夜之间，流水向西，白发黄鸡，他竟回到了十几年前。
苏明秋还活着，苏寄雪也只有十七岁。
十七岁的苏寄雪，是光风雯月的无暇白玉，是不沾凡尘的皎皎明珠……谁也不会想到后来珠残玉碎，不染尘埃的苏寄雪满手鲜血，落了个千刀万剐人人称快的下场。
十七岁的苏寄雪是什么样子的呢？
他仔细的想了想，记忆里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，多半是不经意见瞥见的背影，还有一些是那人侍立在眼前恭敬垂首带着微笑的侧脸。
笑的很假。
长袖善舞如他，该是看清了自己不受待见，也不是会低头祈求关爱的性子，苏寄雪在他眼前，从来都是不咸不淡的假笑模样。
但也不全是如此……苏霄想起他刚到京城那天，苏寄雪带了好多人在城门口迎他，那小子天生体弱，十七岁的登科进士，身量单薄纤细的不像样子，模样苍白又漂亮，精致的眉眼与他半点都不相像。可那眼神啊，亮晶晶的，里面期待和濡慕都快溢出来了，苏宵一眼就打人群里把他认出来了。
也就那么一次……后来那么多的日子，他再也没能从苏寄雪身上看到那么热烈的情绪。
是他被猪油蒙了心吧，苏霄推开窗，深吸口清晨微凉的空气。那么好的，活生生的，与他血脉相连的一个孩子在那里，他却偏念着死人间那点恩怨纠葛不肯放过，落得最后，明明是嫡亲父子，却形同陌路。
洗漱过，苏寄雪倚在窗旁塌上看书，莫名有些心神不宁，他抬手揉揉眉心，半晌也没翻过这一页去。
隔着帘子有人来报说国公来了，苏寄雪信手合了书在一旁又仔细理了理衣袍，心里直觉苏霄此行定是来找茬的。
算来苏霄打边关回来也有小半年了，这么多日子里可一步没往他院子迈过，便是有什么要吩咐他的，遣个人过来知会一声也就是了，断没有纡尊降贵来他这里的道理。想是听了什么消息，忍不住怒气，这是急着找自己算账来了。
苏寄雪念头一转，想起昨日宴上他推拒不得，酒喝的有些多了，微醉间控制不住脾气，似乎是讽刺了随行的苏明秋几句。
看不出苏明秋竟然心眼小的像个姑娘家似的，被讽刺了两句还要跟父亲告状。
半晌，苏寄雪有些自嘲的轻勾了勾唇角。
他与苏明秋明里暗里交锋过几次，清楚苏明秋心性隐忍所图必然不小，绝非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人……该是有那乱嚼舌根的人到父亲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吧，父亲替苏明秋委屈了，所以特意来找自己晦气的。
他只是本能不愿这么想罢了。
苏家人一脉相承的护短，欺负小的来大的，往前数几辈再不要脸的事也不是没有过，总之是舍了脸面不要，也断不会让自家小辈受委屈的。
苏霄自然也是如此。
只不顾他护的，是他养在身边，捧在心尖手上的宝贝，而不是他这个空有一身血脉，却不受半点待见的亲儿子罢了。
其实也无可厚非。
单从感情上来看，自小看大的孩子，怎么也比他这空有血缘的儿子要重要些。
苏寄雪想着，轻轻抿唇。
只是他心里总难免有些不舒服罢了。
“父亲。” 苏寄雪挽袖折腰，规矩的见了礼，不管苏霄是否待见他，所来又是什么目的，该守的礼节他还是要守的。
他在苏霄眼里什么样都无所谓了，反正这些年里，也习惯了无人庇护的日子，但至少不能让苏霄觉得他不知礼，坏了老师的名声。
何况，苏寄雪不自然的抿抿嘴……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光明正大叫一声父亲的机会。
厅里不似他房里，常年燃着火盆，迎面的凉意刺激的他一个战栗，皱眉咽下几声轻咳。
“阿初。”喉结剧烈的滑动，他张嘴呢喃着却没发出半点声音，苏寄雪仍规矩的低着头，不知男人面上风云变幻。
而后身子蓦的落入了一个坚实怀抱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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